从星云看“人间佛教”的歧途和正路之二

从星云看“人间佛教”的歧途和正路之二(20231009)

(一)

贤佳】文稿《从星云看“人间佛教”的歧途和正路》(https://www.zhengxinfofa.org/9553.html供阅,请您看有什么偏差问题。

居士丙】“人间佛教”运动是佛教的救亡图存运动,希望通过教育、文化、慈善等手段,使佛教深入社会、获得新生。其重心必不在僧团,而在俗众,或者说是教团指导下的在家众。必以菩萨道为思想基础,以青年为运动的主力,所从事的必多是世间的社会运动。此不同传统儒释道文化以孔子、释迦、老子等年长者的哲人深致为基,文化特征有明显的不同。

“人间佛教”思想,太虚法师发其端,印顺法师作思想的阐发,星云法师作行动的落实,虽然其间并非完全一致,间有其他大德(如圣严、证严等)另辟蹊径,但已成完整的脉络,利弊均已豁然显现。

对于星云法师,我目之为佛门龙象、世间豪杰,其志、其力、其功业均人所罕及。对于此等历史人物,其过亦如日月之蚀,本不宜苛责。古人如鸠摩罗什、刘秉忠、姚广孝,虽性质有异,但少有人仅以僧戒责之。星云之后再无星云,佛光山世代交替之后恐亦不复旧观。至于女众控诉,我觉得若仅听媒体之言,且在当事人身故、无法辩驳之际,恐难遽论。当年龙泉寺直接向政府部门举报,或女众直接起诉,方是正途。因男女之事暧昧难明,早年佛教界一些著名法师颇有这方面的传闻,真假难辨,并不能排除诬陷或诉者精神疾患可能,律中亦颇有相关事例。

江灿腾是台湾学术界极有个性的佛教学者,认识上却非纯然客观,相关事例此不赘述。然而江灿腾的提醒有值得重视之处,即当代佛教文化语境已与传统全然不同,特别是日本佛教界、学术界(台湾学术界深受其影响)现代转型过程中已完成知识化、体系化的现代建构,已成为现代人类知识体系的一部分。大陆除吕澂等少数前辈学者及经过现代文化熏陶、受过系统学术训练的中青年学者外,学术界、佛教界整体水平均远远不及。这样的话,若仅停留在传统语境中,是无法真正与现代人交流的。

所以,法师这几年若有空暇,不妨出国游学一番(这种因缘其实不少),即使思想没有改变,批判也会更有力度。顺便说一句,印顺、圣严两位法师即是深受现代文化影响的佛教学者法师,虽然佛教界一部分人对他们的思想所有不满,批评者的水平总体上难以企及他们的高度和深度,显得苍白无力;对他们人品的评论(如“曲诈”等),亦恐为智者所笑。

贤佳】感谢提示!(1)您说“‘人间佛教’……不同传统儒释道文化以孔子、释迦、老子等年长者的哲人深致为基,文化特征有明显的不同”,这“创新”明显,“守正”如何?如何确定仍属佛教,而非新兴宗教、附佛外道乃至附佛邪教?

(2)您说“早年佛教界一些著名法师颇有这方面的传闻,真假难辨,并不能排除诬陷或诉者精神疾患可能”,是的,佛光山方面为何不接受“举报”、进行调查,以澄清真假虚实,至少显示开明、公正态度?

(3)您说“批评者的水平总体上难以企及他们的高度和深度”,印顺法师崇顺藏密应成派“中观见”,否定汉传“三论宗”的中观见,且否定汉传唯识、如来藏教义,这是严重邪见,怎算是有“高度和深度”?

(4)您说“对他们人品的评论(如‘曲诈’等),亦恐为智者所笑”,印顺法师一方面否定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的真实存在,另一方面却有时讲确有观世音菩萨以迎合信众,如其《佛法是救世之光·修学观世音菩萨的大悲法门》说:“大家信仰观音菩萨,即渴求菩萨的甘露水,息灭内心的热恼。观音菩萨确有令众生热恼变清凉的甘露水,如愚痴众生、多病众生能时时虔诚的礼念观音,能得菩萨的悲心救护,便能渐增智慧,或体力康健。”这不算曲诈吗?另外,印顺法师说“八敬法是佛制”,这样“脚踩两只船”的多义语让众人猜测、纷诤,始终不直明陈述,岂是诚正?

涉及教法,不敢徇私,直言陈辩,还请谅解,也请不吝指教!

居士丙】(1)法师的质疑正是佛教史上长期聚讼的问题。法与非法,守正与创新,似是知见问题,然而若非圣贤,未必容易辨明,凡夫智慧浅陋故也。从历史上各民族佛教徒看来,边界恐怕并不鲜明。比如从大乘佛教看来,大乘是圆满究竟的,小乘是方便适应的,故有五时(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法华涅槃时)之说。南传佛教历史上为恢复佛教的纯洁性,僧团曾严斥大乘为魔外。密教自视最极殊胜,仅视显教为阶梯。即从汉传佛教历史看,天台山家、山外之诤,禅宗济、洞之争,何曾不视对方为魔外?所以返本还源,大体要以“三法印”及佛教的一些基本观念为依归(如承认有轮回、有涅槃,有圣道依之修行可灭诸苦、证圣果等),从各语系佛教传承的经典入手,找到各民族佛教徒信仰的最大公约数。如对这些基本信念和行为规范(基本戒律)不大逾越,即大致认为确属佛教。如有背离,但背离不深,可称附佛外道;如根本背离,却又自称佛教,即为附佛邪教。至于新兴宗教,名称并无褒贬,只用于区别传统宗教。经中譬喻说,佛法如乳,牧女取乳后,辗转到城中售卖,中间转手之人不断加水或添加其他调味料,到最终饮用者口中已非纯乳,但乳味尚存,所以有正法、像法、末法之别。佛法流行大概如此,如果仅视其中某民族某地域某时期的立场为唯一正确,难免被视为历史虚无主义。目前“人间佛教”尚在进行时,虽然利弊互见,焉知将来是否会有新的发展?

(2)这正是“人间佛教”作为社会运动的弊端。“人间佛教”运动组织因世间事繁,且容易与其他组织或个人发生利益冲突,常采取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的态度,为世间所染污,只照顾眼前的声誉或利益,忘失长远的、究竟的目标,甚至难于自省。如此说来,反不如一些新兴宗教领导人,如日本立正佼成会的庭野日敬。可见并非传统佛教中人一定优越于新兴宗教人物。圣严法师曾说:“又如当《读卖新闻》肆意攻击佼成会后,庭野日敬等首脑人物曾经受到日本众议院法务委员会的一再调查询问,结果证实该教团未曾构成侵害人权的罪责。该教团的干部之中大多愤慨不平,主张起诉控告《读卖新闻》的名誉损害,庭野日敬却发表了如下的一段谈话:‘大新闻报虽然做了不正确的报导,而在我们,则不得不考虑到这是出于何种原因。由于是许多人的事,也许真的有过不对的事,这一点,我们必得反省和忏悔。愿彼此隐忍自重,使我们得到这个自肃自戒的机会,我们应当称它为读卖菩萨。’像这样温和的态度,比之以正统佛教的日本高僧,亦无愧色。这也的确给了佼成会一大转机,从此之后,长沼妙佼的活动停止,庭野日敬的时代开始了。”——圣严法师《留日见闻》

(3)深度和高度是就其学识和造诣说的,与其学术观点不直接相关。吕澂、印顺等佛教学者,他们的见解来源于当时所能获得的文献资料、与其他师长学者的交流和自己的亲身体会,固然会有时代局限性,但在学识上已站在当时时代的巅峰。而且他们专勤于此、终身不辍,只要质直无谄,无论对错都值得尊重。正如世间学问,有人对得浅薄,有人错得深刻,浅薄者无用,深刻者方能成为进步的阶梯。所以印顺法师虽然招致佛教内部一部分人的批评,却在学术界和社会上得到广泛的尊重,自有其故。后人如用新的材料、新的方法、新的见解,彻底推翻前人,亦无不可,学术水平本不以阶段性的认识衡量。开放宽容的学术环境,既是创新的原动力,也是守正的基础。

(4)印顺法师对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确有从历史、学术角度的解构,一方面基于通途的共世间理性(因明),一方面基于考古和历史文献证据(现代学术方法),这与某些近代学者不同。他是在梳理佛教历史、文献和信仰的脉络,试图重新构建信仰的时代根基(这一目的是否达成,见仁见智),并非历史虚无主义,与他对念佛、礼念观音的积极推崇并不矛盾。从印顺法师的自传(《平凡的一生》) 和其他文章(如《妙云集》《华雨集》等)中,可以看到他对传统佛教的温情和敬意。这里有个重要的关键,即一些近代学者对传统文化全面排斥,将轮回、禅修、神通、感应、中医等全然视为迷信,而印顺法师决无此意,他是深入三藏的大师,对佛法深生信乐,有错也决非浅薄的错。至于“八敬法是佛制”问题,我曾与台湾佛教界友人讨论过,正是这位友人请印顺法师抉择的问题。印顺法师的大致意思是,比丘尼僧团受比丘僧团监护确为佛制,反映为“八敬法”,然而“八敬法”的具体内容或有部派佛教的背景。毗尼是世间中实,本来就随世间变化。如果时代变迁,尼众知识水平提高、社会环境变化,需要有制度的变革,宜由佛教僧团集体议决。

贤佳】感谢分享、提示!这样比较多角度看待问题很好!我认为关键不应忘失、背离佛遗嘱的“以戒为师”,尤其在物欲横流、伪滥盛行的现今时代。我并不否定“人间佛教”,而是反对“孤取人间”、轻凌戒律的“人间佛教”,但赞同侧重人间、重视戒律的“人间佛教”。正如您说“目前‘人间佛教’尚在进行时,虽然利弊互见,焉知将来是否会有新的发展”,我希望看到“新的发展”是走向重视戒律的正途,而非继续乃至更加轻凌戒律的歧途邪路。可参看:

《论“人间净土”思想》

https://www.zhengxinfofa.org/9549.html

《论“人间佛教”》

https://www.zhengxinfofa.org/9552.html

 

(二)

居士丁(原龙泉寺比丘)】居士甲对南老和星云大师的质疑是站不住脚的。佛的正因是菩萨,而非声闻、缘觉。佛法的根本在究竟解脱,亦即般若,即第一义谛。所有的道德、比丘戒律都是第二义的东西,它并不能判断一个人是否真佛弟子,只是准佛弟子。我向来不主张把比丘戒律神圣化。难道居士不持比丘戒就不能解脱了吗?所以比丘戒律不是解脱的必要条件,只是别别解脱,而非究竟解脱。所以南老说,严持比丘戒者往往为小乘,我觉得说对了很多人的心相。大乘行者,不仅仅是发心,还应该有卓越的见地,非二元对立的思维,所以除了粗猛的烦恼外,一般不用僵硬的对治法门。

情和欲是不一样的,在《玉琳国师》中,我只看到情,而没有看到淫欲。居士甲说南老开示很多的男女情爱细节,引诱出家人想入非非,这只能显示居士甲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

对男女情爱的宽容态度,更彰显出一个人对人性的了解,有更多人情味。反而有些人漠视人性,以神性去要求别人,学佛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更显偏执。

对“福智”僧团,对师父(编者注:指学诚)的认可,是星云大师一贯维和的主张,并不局限于宗教内部,还包括其它宗教,所以不能用严谨的戒律观点去批判他。

南老批评藏密滥相,认可“男女双修”,给他贯以崇信的态度,这是自己的主观妄断。而且南老认可的“男女双修”也非《密宗道次第》中的“男女双修”,而是莲花生大师一系的“双修”。所以有时候您给别人定的罪是莫须有的。

星云大师将五戒中的“不饮酒戒”改为“不吸毒戒”,只是更彰显了吸毒的危害性,这是佛光山的家风,并没有所谓的粗泛突破佛教戒律。汉传佛教制定了很多家风,就是制戒吗?我觉得只是对小小戒可舍,对异地风俗的适应,并没有违背佛陀制戒精神。

《从“上师戒”看藏密根本非佛佛教》,这种逻辑也是很牵强的。龙泉体系的依师法是变了味的依师法。我向来主张,在汉地只提尊师,不提依师。汉地是多元文化,尤其现在崇尚个性解放、思想自由,严苛的戒律观、依师法都不适合众生根机。

未来的佛教必然会去宗教化、去神圣化,而是科学化、实用化。戒律没有必要把它神圣化,而是生活化,南传上座部的戒律也没有像我们这样持得纠结、苦逼。

戒律太严了、太松了都不好,更重要的是把握戒律精神,允许多元的持戒标准存在。没有必要在一些“二篇以下”的戒相上去争执、去批评别人。允许“兼容并包,百花齐放”。

佛教要脱敏、要离玄,就必须去除太多的宗教化色彩。西方佛教的发展,就代表了未来佛教的某种趋势。禅修不仅实用,而且科学,这才是未来佛教发展的重中之重。汉传为什么越来越衰弱?主要不在戒律,而是缺少真正的禅修,要么一句佛号,要么多闻。真正禅修提起来,必然重视戒律,摄心为戒,因为不摄心,不调伏粗猛烦恼,禅修根本上不去。

把星云大师类比为学诚法师,从目前的资料来看,他不失公德,是爱国的,对佛教做出了很多贡献,而反观师父,不仅私德有亏,公德也有亏。

星云大师有没有开悟、成为真正的圣僧,不重要,反正他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星云大师有没有腐败,我们没必要把手伸得太长,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取证,台湾那边的事就让那边的人去管吧。

如果不回归到禅修上来,所有的人间佛教、人生佛教,其实都和星云大师的层次差不多,能够把现世安妥、世界维和也不错了。

星云大师已去,如果揭批星云大师,只会进一步导致无知人群对佛教的排斥、居士对僧团的失望,进一步加快居士佛教的兴起、佛教的去宗教化,更多出家人遭到排斥,进一步的佛教内部劣币驱逐良币。所以我主张冷处理,不要主动去惹事。若不深入实修,您的戒律理想是无从实现的。世界凭实力说话,而非理想。

贤佳】感谢提示!照您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中国佛教是否可能发展成类似日本佛教?高倡般若、禅修,喝“般若汤”(酒),“僧人”娶妻生子?背逆戒律的“般若”,必是相似解乃至狂慧、邪慧,自误误人,难免堕落,怎成解脱?

您认为莲花生讲的“双修”不同于《密宗道次第广论》的“双修”,您认为有什么大差别?

居士丁】违背戒律的般若有吗?般若不是嘴上的,是行的,是实证的。真正禅修,必然是重视戒律的,因为不摄心、不调伏粗猛烦恼,禅修根本上不去。僧人代表佛的清净幢相,娶妻生子当然是说不通的。因应时代,我觉得可以出家,还俗,再出家。出家最重要的还是先要考核,不能滥剃度、滥受戒。我的多元持戒标准,依然是指二篇以下的,遮戒而非性戒,不要一说到放松持戒标准,就往另一个极端走。

贤佳】如果出家受戒,“二篇”以下的遮戒随意不持,岂无罪业?无惭无愧,不肯忏悔、改过,岂不堕落?岂能实证般若?何必出家?

居士丁】你可以号召一批人严持,但不要充当裁判,别人的因果别人负责。

贤佳】“别人的因果别人负责”,是的,但揭批邪见滥行,则是我的因果。可参看:

《论揭批邪师邪法的权利和责任》

https://www.zhengxinfofa.org/2139.html

《论揭批邪师邪法的权利和责任之二》

https://www.zhengxinfofa.org/2159.html

居士丁】你认为自己在批判邪见滥行,别人还认为你邪见呢?若不广参,若不实修,只是自嗨而已。

贤佳】脱离经律,广参邪师,还以自负因果而拒绝批评,其“实修”岂是正法?岂能实证般若?

您“实修”的标准是什么?持戒不是实修之一吗?揭批邪见滥行以护教利人,不是实修之一吗?

居士丁】你认为你在依经依戒,别人在违经违戒,那是你的见解出发。近当代没有一个善知识,都是邪师,这几乎已成了你的定论。是你狂,还是众生狂呢?

贤佳】我敬佩印光法师、弘一法师等是善知识。欢迎您依经律具体指辨我所说的哪一句违背经律!

居士丁】印光大师、弘一大师只是成了净土一家之言,并没有全面因应时代问题,没有对僧教育、对佛教未来发展做出太多建议。可以依止他们自修,依然无法因应时代巨变,为整体佛教找到发展方针。

贤佳】全面因应时代问题、为佛教未来发展找到发展方针,才算善知识吗?您这个判断善知识的标准出自哪部经律?按您的标准,近现代哪位算是善知识?

居士丁】我并没有说他们不是善知识。与净土相应的,可以依止他们自修。您的逻辑推理常常是有问题的,您并不擅长思辩,常常挂一漏万,引人反感,劝您还是多反醒自己、认清自己。

贤佳】既然您不否定他们是善知识,那您何以先前说“近当代没有一个善知识,都是邪师,这几乎已成了你的定论”?岂非诽谤?

居士丁】您大有睥睨天下、扫荡一切的概势。只是“几乎”而已,您若要咬文嚼字,还有继续交流的必要吗?

贤佳】但愿您能依经律指说我的问题,而非停留于含糊盖说,否则确实没有大意义,但仍感谢您的批评!

 

(三)

居士戊】很震惊!需要让广大民众知晓,这是知情权。真正探索佛法的人不会因为丑闻而离开佛法,反而能生出高度的警惕和自我反省。而大量盲目跟风的群众也可以消停一会儿,不要老是妄以为被迫害。至于舆论会不会导致灭佛倾向,现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反而能促进佛教改良。佛教的未来不是把丑闻掩盖起来,靠说辞糊弄人,就能不走向法灭时代的。

为人正直有良知,无论从现世道德还是宗教界的三世因果看,都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素质,也是个人最能自我把握的点。自己有没有打妄语,有没有邪行,有没有惭愧,这比起空性、缘起、阿赖耶识等等概念,相对更容易落实到实际,更容易判断。这个我觉得很重要。住持佛教需要相当的智慧高度,而弘化佛法需要基本戒律清规不动摇,所谓“宁可执有如须弥山,不可执空如芥子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