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凝视”宗教

论“凝视”宗教（20240129）

【网友乙】经过《论宗教邪化》（https://www.zhengxinfofa.org/9597.html）、《论宗教邪化之二》（https://www.zhengxinfofa.org/9599.html）的讨论后，我得出一个结论：

所有宗教的初学者，都只是凭运气找到正常的宗教师或邪师，如果不慎碰到了邪师，就只能认倒霉。在这个过程中，自我判别和选择的余地非常小乃至没有，就像是抽彩票，更像是二战集中营的人抽号（类似于拿到双数号就枪毙，单数号就继续去干活）。于是为了避免可能的风险，大多数人干脆就选择做无信仰者了。

比如一个对佛教基本一无所知的人，别人怎么能让他具备区分正信的佛教和迷信的佛教的能力呢？您不要回答说“有戒律可以进行区分判别”，因为在这里，一个人佛教的知识基本是零，也就不可能懂得戒律。就像我们没有办法向一个天生的盲人解释颜色一样，我们也没有办法用类比和比喻，因为我们拿来的比喻物也是这个盲人没有见过的。您也不要回答说这些人可以看相关的书籍进行判别，如果真的看书就都可以区分的话，那人类历史上一例因邪教造成的悲剧都不会出现了。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是在朝夕相处中让这个盲人信任我们，从而也就“爱屋及乌”相信了我们说的话。然而这个“我们”并不一定总是好人呀。

所以，一开始接触宗教的人都无法进行证伪，他们信这个宗教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接触的这个宗教的教徒为人特别和善，或某人对他们特别好，像家人一样，或者这个宗教对外宣传的是真善美的人类美德等等，有一项或几项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但是这种甜头和对你的好，是邪教也可以做到的呀。就像渣男在结婚前也可以对女方很好，甚至可以做到比一般的男的更好。

经过一番推导，我看不到任何的可能性让一个对某一种宗教一无所知的人有主动性去避开一些邪师。这些可怜的人就像雪花，落到马路上就黑了，落到树上就还是白的，落到人的身上就化了······

期待您对我推导的见解。

【贤佳】您的思考很好！接触人是难免的，受影响也是难免的。碰到接触多、影响大的正人或邪人，多与自己过去世的业因有关，也是难以预先选择的。比较能保护自己的可能是依法不依人的意识、独立思察的习惯与能力，跟人学习时还要追索法本、典籍，并以此法观察此人，思察、试验此法，发现矛盾、不谐处宜应存疑、查核，不轻易放过，渐渐增长智识明辨。另外，应尽量诚正待人处事（不失理智），不要曲诈欺人，否则此业易引被人曲诈欺诳，聪明也难免被害。

如《论语》说：“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又说：“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注：孔子弟子宰予）与改是。”

《孟子》说：“贤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yǔ）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更多相关辨析可参看《论如理依师》（https://www.zhengxinfofa.org/9210.html）。

【网友乙】您说接触人是难免的，确实我们不可能为了不受到潜在的伤害就不接触社会了；随着年龄增长，大概也能看出来接触的这人怎么样，我们看错人也一直都要付出代价的，这无可厚非。但是，我们这里讨论的是宗教的特殊性——宗教中看错人的代价不可想象。

您说：“比较能保护自己的可能是依法不依人的意识、独立思察的习惯与能力。”在世俗的社会中，发现老板人不行可以辞职，发现结婚的人不合适可以离婚，但是“回头”在宗教中并不这么简单。从糟糕的婚姻中爬出来尚且遍体鳞伤，何况是信仰崩塌之痛。我相信如果有一些指标可以量化，精算师就能算出信仰宗教的风险系数，这个风险系数恐怕比蒙着眼睛穿过车水马龙的道路或者去赌场赌上一半的身价的风险系数还大。所以一个纯理性的人，宁肯选择蒙眼穿过早高峰的马路或者去赌场一掷千金都不会选择信仰宗教（当然，人不可能是纯理性的，宗教至少还有慰藉作用，而蒙眼过马路没有）。

为什么我说信仰宗教风险系数很高？因为骗子可能骗你一点钱和一时的感情，但宗教却可能骗了你的整个灵魂和人生。而且宗教无法证伪，是一种非常感性和非常私人的东西，陷进去以后很难出来，会变成一件非常麻烦和棘手的事。

我通读了《凤凰岭惊梦》（https://news.ifeng.com/c/88hHT8EfyiD），其中有一段话契合我们讨论的问题：“那时候，体系每天都会组织人学习师父功德，从早到晚地学习，还要组织研讨。其实，这种方式很容易导致集体意识的情绪化，就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有一定的理论依据，有宗教仪轨，绝大多数人都被同化，各种表达忠心和虔诚的口号被喊出来，比如，有的人就喊：要生生世世跟着师父。反正，怎么忠诚就怎么喊，大家用各种方式培养对师父的信心。我们觉得，这个就是最好的修行。”

《凤凰岭惊梦》的作者也在书中说过修行的水很深，在判断真假修行上，名校生并不比普通人有优势，何况我们大多数人不是名校生。我不评论2018年这个事件是否是由于邪教引起的，但是读过这本书给我的感受就是任何现存的宗教，无论是邪教还是正信的宗教，都是极富煽动性的，否则早就湮没在历史的尘烟中了。任何人也不要小瞧了这些宗教徒的说服力。可能我们觉得自己有“独立思察的习惯与能力”，但是那些被传销组织洗脑的人，哪个人在被洗脑之前不觉得自己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呢？

“比较能保护自己的可能是依法不依人的意识、独立思察的习惯与能力，跟人学习时还要追索法本、典籍，并以此法观察此人，思察、试验此法”，您说的这些都是理想的情况，属于一种泛泛而谈，实际实行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就好像我对一个不知道怎么做蛋糕的人说“你要认真学习厨艺，按照菜谱好好做菜，时常向那些做饭好的人学习，这样就可以慢慢提升自己的做饭水平”，说了半天，还是不能解决他不会做蛋糕的问题，而且也对他做好蛋糕以及以后提升厨艺没有什么帮助。他听了我的话，并不能确保他做出能吃的蛋糕来。而且，这些漂亮话在逐步实行前，当事人往往就已经被成功洗脑而不自知了。我觉得真正可行的操作方法还是对自己的了解和对世事规律的洞察。比如了解自己是否容易被煽动。如果我看电影比一般人更容易泪流满面的话，那么我就有理由相信，在一个宗教团体中、在集体意识的情绪化中我更容易被煽动做出我本不想做的事，那么我就不要让自己处于那样的环境中。

通过我的人生经历，我觉得很多人一生就栽在没有自知之明上，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后把自己折进去。

所以，面对风险这么高的事物，面对这么容易被一坑到底的事物，我们还是不要涉足为妙。在年轻时最好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觉得一切都不含糊。当然可以去凝视。有一句话叫“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觉得还挺有意境的。其实凝视凝视也就够了，千万不要掉进去就行。

（P.S.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说宗教本身都是好的，坏的是机构和组织形式。而机构之恶是在任何社会组织形态中都存在的：组织结构的缺陷让人性的弱点得以钻空子，从而滋生了邪恶。不仅是人治，法治也一样，只不过好一些。目前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乌托邦式的组织结构。所以宗教问题和社会问题多是交织在一起，我们经常把社会问题当成宗教问题，又把宗教问题当成了社会问题，在这种交织与混淆中，这两股势力都可以推脱责任给彼此。当然这是另一个值得研究的有趣的问题了。）

【贤佳】大体如此。虚悬的方向、原则认识也是重要的，如同开车驾驶技术很重要，一位开车技术很差的人或技术很差的时候不宜开车出行，但基本交通规则及长途出行的路向认识也是很重要的。对宗教需要一个较长期了解、认识、思察的过程，即要有“凝视”的过程，不宜粗率。但如果有我先前说的原则、方法认识并顺此努力，那么即使遭遇邪师，进入邪法组织，也多可能不受大害，并易醒识其邪而脱离。

如我初始学佛即遭遇邪师，进入日常法师体系，随后进入学诚体系，在学诚体系出家，所依体系正邪夹杂，大方向偏邪，但我没有直接做大恶事（护持邪法团体属于间接恶事），且学知了一些基本佛法，尤其在学诚体系中自己系统研学了戒律（学诚支持我研学戒律以服务于学诚体系），受益很大，并依此认识了学诚的问题而坚决疏离乃至举治。如《孟子》说：“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相关经验和辨析可参看：

《关于以戒为师的交流讨论之四（与L寺团体法师的讨论）》

https://www.zhengxinfofa.org/738.html

《一些交流讨论（20190418）·（一）》

https://www.zhengxinfofa.org/2669.html

【网友乙】您是一位广泛研究律典的僧人，将佛制和律典的神圣性视同生命一样宝贵，并对随现前方便效用而变改、弃舍律制非常痛心。我同情您曾经的遭遇，佩服您当初的勇气，但是这种黑白分明的个性我不与品评。和您打交道，我想到了我高中阶段一个钻研数学题都成魔了的男生。他不解出某一道题就不起身，也不去干别的事，一边解题还习惯一边咬手，所以他的手是没有皮的，直到有一次他把手咬到鲜血淋漓，看得我毛骨悚然。我知道誓死维护戒律和解数学题不是一个概念，我也相信您有充足的理由如此毅然决然地这么做，所以，在这里我不表态，只是这些链接看下来我有几个疑问：

1.您说您一开始学的是相似法，弘的是相似教，那么现在就不是了么？仅仅因为读的书从《菩提道次第广论》变成了戒律，就促成了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2.我本不该问戒律的问题，但是我看过网友的讨论后变得好奇了。

您发我的《关于以戒为师的交流讨论之四（与L寺团体法师的讨论）》摘录：“第二个是比丘尼戒方面，因为J寺的缘故，最坏的结果可能会出现式叉摩那法就在汉地消失了（佛教‘七众’变成了六众）。就算不会消失，那么这些比丘尼因为自身的原因，几乎无法系统深入学习戒律，将来也不会去弘扬戒律，但是这个比丘尼组织将会很快成为汉地最大的尼众僧团，而且是有着博士、硕士等诸多光芒的一个僧团，这样的僧团不去弘扬戒律的话，那么比丘尼戒律会不会在汉地就名存实亡了呢？”

我在网上看到说两年的式叉摩那阶段就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怀孕的，但是如果现代有验孕棒这种技术，为什么还需要两年的等待从而来看对方是否怀孕呢？一些类似于这种墨守陈规而不顾时代变化的行为是否不值得推崇呢？而且，要说不变应都不变才对，事实上，这个是不变，其他的也有很快就变的。比如近年来寺庙里出现了刷卡和二维码支付等新的支付方式，特别顺应潮流和时代。所以可以看出，想变的地方，有驱动性或利益的事还是可以很快就得到改变的。这个您同意么？（我不是阴谋论的爱好者，我只是好奇。）

3.您发我的《一些交流讨论（20190418）·（一）》摘录：“学诚他们的依师法、观功念恩法架空了佛法，可是作为信众应该思考：要我依师，可师父的境界到了何等位次？有何凭据？我怎能听他一面之辞？他是否真的值得我依靠呢？且我所学之法是为了将来教别人来利益别人，那么他是否真的值得我和别人依靠呢？”

我不明白，这里是怎么利益别人的。比如，您的“过午不食”对千里之外的不认识您的我有什么好处？仅仅是我想到世界上还有人这么能忍耐、这么能克制，所以我遇到困难也不能轻言放弃么？

最后，我前两天看过一个调查，可以对以下摘录做个补充。

《关于以戒为师的交流讨论之四（与L寺团体法师的讨论）》摘录：“首先，佛教会丧失中国第一大宗教的地位。整个世界的趋势是朝向民主和法制的，这是扭转不了的。在这个历史的转折关头，师父带领我们站错了队，基督教会抓住这个历史机遇，成为中国的第一大宗教，或许现在已经是了。”

调查文章（文中的数据似乎呼应了这个摘录）：

《三大世界性宗教在中国的扩张布局图》（天下城市2023-12-26）

https://mp.weixin.qq.com/s/opW4ppuI3lYEiqLNPvnHJg

（摘录）｛基督教在中国有几个异动区域，值得密切关注。除福建、浙江、江苏等传统沿海发达省份基督教教堂争夺外，几个内陆省份基督教异常迅猛，表现出难以理解的非正常态势，值得关注。打头的是河南。河南在近几十年中，竟然发展到3000多座教堂，超越沿海，也将其历史上千年的佛教挤到一边，异常凶悍，背后原因是什么？目前国内还无权威研究。山西（832座教堂）、陕西（819座教堂）、河北（423座教堂）与河南类似，基督教势力迅猛增长。这几个地方，在中国千年历史上，是逐鹿中原的核心区域，也曾是人间佛国，近几十年来成为基督教势力在内陆扩张的新势力，背后原因不明。罗天昊观察到，山河四省，大学势力不强，教会的势力却很强。云南、安徽、东北基督势力也扩张很快。而且，河南、河北、陕西、山西、安徽等省，人均收入正好在全国平均线以下。一般而言，基督教在中产阶层最受青睐，为什么贫穷地方近年基督势力扩张迅猛？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贤佳】随喜思考！佛教戒律本是灵活的，持戒也可是轻松安乐的，关键是认识和习惯。如同遵守适当的交通规则给个人、群体带来出行的灵活、安乐，相反则多堵塞不畅乃至灾祸。又如有人以吸毒、吸烟为快乐，难以理解不吸毒、不吸烟者的安乐，关键也是认识和习惯。就您提出的几个问题具体来说：

1.我不仅学戒，也读经。以经为则，以戒为师，广阅深思，尽量诚直，就不难大体认识邪正。另外，真金不怕火炼，多方请教、开放辩论可帮助辨明邪正。单单以戒为师，就不会有大的偏邪，除非是特为沽名邀利而邪心曲诈。

2.尼众“式叉摩那”阶段重点在学习连续两年严持六法，验孕只是顺带的，不是重点。可参看：

《女众受大戒之前必须受式叉尼戒吗？》（大象佛学图书馆2018-08-30）

https://mp.weixin.qq.com/s/jOXfQVvAboC2qmY06tGijQ

《福建省佛教协会授牌仙游龙华寺“式叉尼培训基地”》（仙游龙华寺2024-01-03）

https://mp.weixin.qq.com/s/tilpxqEtjtd-0PFV5CkYwQ

佛制戒律本身包含随方毗尼、随时毗尼的原则和内容，灵活性、适应性是非常强大的，但不能违背基本精神、原则而随意“变通”。如同世俗交通规则的灵活性、适应性是强大的，但不能个人随意“变通”，否则易引灾祸。可参看：

《论时方毗尼》

https://www.zhengxinfofa.org/9262.html

《论“人间佛教”》

https://www.zhengxinfofa.org/9552.html